曾经,我非常非常害怕和别人不一样。小时候,不敢不写作业,不敢成绩不好,不敢考不上一个好大学。
后来,去了广院,发现身边好看的姑娘们太多了,并且就是真真切切的那句话,比你好看的姑娘比你还努力,所以整个大学时代,我不敢逃课,不敢分神,不敢专业课成绩差,不敢不做课外实践。
也不敢不穿衣打扮,不敢不化妆,不敢不读书写字,我生怕任何一个部分落下了,就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姑娘们不一样了,生怕人生要从此被落下,再也赶不上别人的脚步。
再后来,毕业找工作,我不敢选择其他的道路,我不敢不去中央电视台,因为广院的孩子去央视,这是多么正统的一条“康庄大道”,只因为大家认为这样很“合适”,很“正确”,很“光明”。
所以,我一步一步学着别人的样子,学着别人的样子举手发言,学着别人的样子考很高的分数,学着别人的样子考上一个好大学,学着别人的样子找到一份看起来很不错的工作。
你也许会说,这些哪里是学着别人的样子,这一切都是一个姑娘在自我成长道路上的努力,是一个笃信“优秀是一种习惯”的姑娘的自我修养,我并不否认。
但是我想说,这些漫长的时光,这些所谓一个姑娘的努力,只是为了看上去和别人一样,或者说,为了能够活在别人期待,羡慕的目光里,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,别人的认可让我觉得很安全,而并不是自我认可。
我们在规定的时间完成学业,在规定的时间恋爱分手,在规定的时间里结婚生子,生怕哪一步慢了半拍,一切都来不及了,一切就都要被打乱了。
如果一切被打乱,我们究竟在害怕什么呢?
我把这个问题,问过我自己,问过很多个看起来洒脱一直在路上的女生,也问过循规蹈矩过着安稳满足生活的姑娘,我们究竟在害怕什么,答案竟是如此的统一。
我们害怕三十岁,我们害怕三十岁一事无成,我们害怕三十岁孤身一人。
小溪是我驻外回来偶然朋友介绍认识的姑娘。
其实我们早该认识。
我们的大学就在彼此的隔壁,我们有很多共同的朋友,我们差不多同一时间段里在拉美驻外,她在墨西哥,我在巴西,但如果我们早一些认识,应该就不会彼此惺惺相惜,因为我们都是看起来一路顺利,看起来走在最正统道路上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并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。
小溪是大二时候就参加外交部“遴选”考上外交部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聪明,貌美,刻苦努力。
至少在我看来,大二就被外交部内定的孩子都是超级学霸,我们班大二考上外交部的男生背完了一整本葡汉字典。大四的时候,他的葡汉字典每一页都是旧的,上面的标注密密麻麻。咱们有多少人到大四依然是一本崭新的字典,哈哈。
小溪大三被外交部送去古巴培养了一年,大四毕业直接入部工作,派驻墨西哥,参于过数不清的领导人高访,担任大使秘书,西语高翻,年轻貌美的女外交官,在外人看来,拥有了我们这个年纪年轻女孩儿能拥有的一切。
我看过她一张和西班牙首相的合影,干练的西装,得体的妆容,笑颜如花。
我认识小溪的时候,我们都刚刚卸任回国。
那次的饭局,她迟到了一个小时,后来她说那是她第一次以一个摄影师的身份赚到钱,那是她第一个客户,第一次拍摄,所以来迟了。
我们聊拉美的各种趣事,聊那些年的诗和远方,聊我们都熟悉的小语种圈,媒体圈,聊外交部,央视,然后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“我回国去外交部报到的第一天,看到部里的样子,和四年前走的时候一模一样,那一眼,是我第一次心灰意冷,因为我看到了自己四五十岁,甚至退休后的生活。”
饭局上,她轻描淡写地说,她辞职了。
没有利用六年部委的工作经验,找一份相应的企业政府关系部门的工作,甚至就没有找过新工作。
她说,她租了一个位置偏远的loft,上面睡觉,下面做摄影棚,她要做她自己的摄影工作室。
有很多人从央企,从外交部辞职,这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儿。
大家利用过去的背景,人脉,经验,找到一份更合适的工作,在市场经济的年代,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但是,小溪不是他们中的一员。
也有人利用年轻女外交官,部委工作的便利,早早嫁了,辞了工作,相夫教子,这也是无可厚非的选择。
小溪也不是他们中的一员。
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年轻貌美的女外交官,要鼓起多少勇气,才能如她般果敢且笃定地辞了工作。
做没做过的事,真正追求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,不依靠任何平台。
我打心底佩服这样的姑娘。
所以,我们都一样。
和这样的姑娘惺惺相惜。我们懂这一路的付出,懂这一路的放弃。真正的勇敢在于你知道那些后果,那些代价,那些风险之后,依然坚定地去选择另一条别人并不看好的道路。
很多人问过我,24岁的时候,有一份央视的稳定工作,为什么还要选择去驻外,去那么遥远且陌生的拉丁美洲,难道不是趁年华正好,在最好的年纪嫁一个如意郎君,从此过上岁月静好的生活吗?
一个姑娘读了那么多书,不就是为了找一个好工作,嫁一个好老公,生一个好孩子吗?
也有很多姑娘们问过我,所以你为什么要冒着失恋的风险去到远方,她们也非常关心,那么后来呢,驻外三年你失去了什么呢?
我非常理解,大家关心后来呢,一时辞职也许畅快,一时意气风发去到远方那么后来呢?
后来我遭遇很难过的失恋,我在一场盛大的狂欢节上痛哭,我一度认为这是我无法承受的代价和失去。
但是再后来,我在亚马孙雨林深处见到绝美的星空,在贫民窟里看到里约最美的夜景,在孩子们踢得破烂的足球里看到金色的梦想,在牙买加破败路上拼命奔跑的小女孩身上看到她到达世界的希望。
我从来没有像这三年一样,爱着这个世界。
你只有行走了世界,才发现当初那些愁是多么浅。
那些觉得爱到无法失去的人就那么冷漠地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,当初觉得无法承受的痛苦最后你会发现,这一路这么多人走进我们的生命里又离开,那些真正在我们身边的人,一直都在,而那些中途离我们而去的人,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代价。
永远渴望新鲜而精彩的生活,生活对于我们才能永远新鲜而精彩。
二十多岁的我们,“像刚刚长大,亟待独自捕食生存的小动物一样,向天空亮出弱点和牙齿,抖一抖皮毛。必须一个人出发面对广袤的世界。做没做过的事,去没去过的地方,爱没爱过的人。”